伍平

　　木格措是川西高原藏区一座高山上的天然湖泊，“木格措”在藏语中是“野人海”的意思，这里原生态的景致吸引着八方来客。然而，一提到木格措，我耳畔回响的不是那里如钟如磬般淙淙的溪水声，而是藏族大姐则仁匆匆的脚步声。

　　去年八月的一天，我和母亲随团到木格措旅行。游览途中，母亲一个趔趄，突然摔进了湖边浅水区，头发、衣服、裤子全湿了。那个时候，其他地方是高温桑拿天气，炎炎烈日、挥汗如雨，但川西高原温度却只有十几度，恍如深秋。母亲上岸后，又惊又怕又冷，嘴唇乌紫，缩成一团，浑身哆嗦。

　　在其他游客的协助下，我把母亲送到离坠湖处不远处一个纪念照拍照小店，在里面借了一件藏袍给母亲换上，但小店里没有裤子卖。在店主的热心指引下，我心急火燎地跑到湖边一家纪念品商店去买裤子。纪念品商店里，女店员正和一个个子高挑、面庞黝黑的中年妇女用藏语交谈。简短说明来意之后，女店员告诉我，他们店里只卖藏族工艺品和地方土特产，没有裤子。我一听急了，脱口而出刚才母亲在湖边的遭遇。女店员很同情，但也很无奈。她告诉我，恐怕只有景区门口才能买到裤子。到景区门口，从山上到山下乘车要一个多小时，一路折腾，母亲岂不早感冒了？高原地带，外地人感冒可不是一件小事，据说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啊……

　　见我急得满头大汗，一旁的那位中年妇女走上前来，怯怯地说：“我身上这件很旧，你要不嫌弃，拿去给你妈穿吧。”说着便把自己穿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我——一个外地陌生人。“你自己怎么办？”我愣愣地看着她。“我窝棚里还有……”她说道，“你不是还要裤子吗？我那里也有。”她指了指约五十米远的一间木屋，“你跟我去拿吧。”我心生欢喜，立即答应了。大姐在前面一路小跑，我在后面一路紧跟。

　　木屋很快到了，大姐把我拽到木屋窗口：“你个子比我高，你翻进去吧！”“啊？这，这是你住的屋子吗？”我张大嘴问。“这是工地给我和我老公住的地方，我们都在这里打工。他现在在工地，钥匙在他身上。”大姐解释道。

　　原来如此。我立即手攀窗台，脚蹬上墙，使劲往上爬。可连续试了好几次，袖口、衣服前襟沾满了土，都没爬上去。“我来吧！”大姐一撸袖子，一咬牙，手脚并用，很快爬上了窗台。咚的一声，她跳进了木屋。一会儿，木门吱扭一声被打开，她把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件红色的毛衣塞进我手里，“快给你妈送过去！”我一把抓起衣裤，向母亲歇息的地方飞奔而去。

　　衣裤很快换好，喝了一杯热茶后，母亲缓过神来。她握着茶杯，瞪着我：“你说的大姐叫什么名字？给人家钱了没有？没给的话，赶快给别人送过去！”我这时想起，刚才着急，不仅忘了问名字，钱也没给。我三步并作两步，马上折返回去。途中，迎面遇见那位高个子的热心大姐……原来大姐不放心，专门过来看看我母亲。

　　母亲很激动，从凳子上站起来，紧紧地拥抱着她，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。“叫什么名字，妹妹？”母亲问。“我叫则仁。”大姐回答说。则仁的声音清澈透亮，像高原湖泊上灿烂的阳光。

　　按照母亲的意思，我掏出现金塞给则仁，则仁没有接，说：“这是旧衣服，不值钱，送给你们吧。”“您留个地址，我们回去后，把衣服裤子给您寄回来！”母亲提出了折中方案。则仁笑了笑，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：“说不定邮寄费比衣服还贵呢！”则仁再次摇头拒绝。说话间，她突然敛住笑容凑近母亲，说，“您嘴唇是乌的，缺氧了！”哦，怪不得母亲说，她摔倒前，感觉一阵头晕。搞了半天，原来是大脑缺氧所致。“老年人，感觉身体不舒服，早点乘车下山，别再出意外了！”则仁提醒我们。说完，她跟我们道了别转身走了。

　　从木格措回来，我和母亲左思右想，还是决定把则仁的衣服寄回去。则仁是景区山下的村民，挣钱不多，她帮了我们的忙，不能让她吃亏。遗憾的是，则仁离开我们时行色匆匆，我们没有及时向她要联系方式。怎么办？我打电话求助木格措景区，景区工作人员告诉我，则仁是藏族妇女中常见的名字，景区叫则仁的中年妇女很多，她们个子都不矮，脸庞都不白皙，为人都很善良热情，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？我握着手机，愣住了，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淳朴的笑脸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自贡市沿滩区人民best365登陆_365速发国际平台登陆_谁知道365足球网站院）